一段的开始
北城车站离我所租的房子并不是很远,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,我便隐隐约约看到了租房所在的金枫小区。
低矮的楼群坐落在海岸之旁,海鸥时而在上方盘旋。
从我在手机上的了解,金枫小区是一所老式小区,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产物。
小区墙壁没有白漆的粉刷,从远处望去,仿佛是一座座黑绿的石碑,诉说着上世纪江北的辉煌。
它深深地镶嵌在大海与陆地的裂痕之中,欲将自己化为两者之间互通的桥梁。
夏夜中,路两旁的灯光逐渐亮起,漆黑中闪起灯火,昏黄的灯光将我们的影子反反复复的拉长,随之消逝。
“娃娃,要到了。”
老伯擦了擦头上的汗,喝了口水。
头顶的小风扇吹出燥热的夏风,三轮车嘎吱嘎吱的颠簸着。
“娃娃,你看这里美不美?”
我抬起昏昏欲睡的头,目光不经意瞥向白羽的脸庞。
我只能看见她的侧脸,不知为何,她的眼神总略显黯淡和空乏。
她仍然在望着窗外的大海,暖橘色的光影不断在她身上变换着,像是若隐若现的面纱遮住了脸庞,宛若罗浮宫的一座雕像,耀眼而又无法接触。
“美……真的很美……”
我也不知道这里说的是窗外的景色还是窗内的景色,只是被眼前的景色惊住了。
……
一会儿,我们便到了金枫小区的门口。白羽便叫老伯停了下来,留下我打开门去伸了伸懒腰。
我将车钱给了老伯之后,看到白羽已经径直朝小区内走去,丝毫没有回头顾我的意思。
我只好顶着昏沉的头脑跟上白羽快速的脚步。
老式小区内果然并没有进行重新修建,道路上黑漆漆一片。望向四周,一栋栋楼房像是被披上了黑布,偶尔会有一点亮光从幕布上透出。
如果真的是我独自来的话,我恐怕真的只能挨家挨户去摸索自己的租房在哪里了。
毕竟道路上没有一点的光源,这里也很少有人出来散步闲谈,连问路的机会都没有。
若有人问我为什么要租这里的房子,我只能说房东和父亲是朋友关系,我来这里也能得到些许的照顾,至少能快速地让我重新开始在这里的生活,这也是父母的意思吧。
良久,我停下询问白羽:
“我们还有多远?”
“一点。”
“但你几分钟前也就说一点。到底还有多远?”
“一点。”
“……”
我无奈地望着白羽的背影,腿和脚早已经走麻了。从进小区到现在,我们已经走了十分钟了,行李箱滚轮在凹凸不平的小路上发出咚咚的声响。
我问白羽为什么不让老伯把我们送到小区内,白羽只回答两个字:省钱。
省钱是没有错的,但是白羽没有想过是我扛着行李箱,而不是她。并且最重要的是我结钱,而不是用她自己的腰包!
当然,我也只能哑巴吃黄连,自己吞下去。面对一个未知的女生,你总不能一开始就去以自己的苦诉去指责一个专门为你带路的人,这样只会给对方留下极坏的印象,尤其将来可能是低头不见,抬头见的人。
所以,我绝不能将她怪罪为故意刁难我的意思,可能只是她自己的本意罢了。
对!绝不能这样想
忽然,白羽在一栋一楼亮着光的楼房前停了下来。
“到了。”
“啊……到了吗?”
我刚想说话,白羽却打断了我。
“你待会直接敲101的门,你会见到他们的,其他你们自己谈。我上楼了。”
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白羽迅速走过一楼,与101门牌穿过之时咬了咬牙,随后快速地消失在楼梯的黑影之中。
我挠了挠头,完全不清楚现在的状况。
难道白羽和房东关系不好吗?其实刚才在进小区时,就隐约感觉白羽有一丝愤怒的颜色。不过这应该与我无关才对,我不想了解他人之间的关系,更不想掺和进去。这无疑是一种浪费精力与时间的表现,尤其是对一个性格冷漠,脾气古怪的人与他人的关系。
总之,尽量减少与她之间的来往并不是一件难事,以后避免产生纠葛就好。
我来到101门口,轻轻地敲了敲门。
“啪。”
门轴发出陈旧的响声,门逐渐被打开了。
开门的并不是房东,而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。
她先是畏畏缩缩地小心开门,探出一个小脑袋,但一看到是我,水灵灵的大眼睛便瞬间一亮,扑到我腿上。
我被这行为吓了一跳,直接往后一撤,差点翻倒在地上。
“爸爸妈妈,有大哥哥来我们家啦。”
小女孩拉着我的衣角,一蹦一跳地将我带进屋内。
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副温馨的家庭画面。
橘黄的灯光将客厅包裹在温馨的气氛之中,一位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手中的报纸,茶几上摆着一副全家福照片,饭桌上已炒出几盘香气诱人的菜肴,厨房中一位妇女穿着围裙,不停地翻炒着菜肴。
男人看到我,放下手中的报纸,和蔼地对我笑了笑。
“你是江民的儿子江清川吧。好几年不见长那么高了。”
“随便坐坐,马上饭就弄好了。”
我立即反应过来,眼前的男人应该就是父亲口中的张宁叔叔,也就是这的房东了。看样子,一见面便留我吃晚饭,父亲与他的关系并不差。
闻到那诱人的菜肴之味,我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。
早上乘车到傍晚时分,再加走了那么多路,况且也没有自带干粮,我早已饿得不行。
但我现在还是不能麻烦别人的好意,初次见面不受他人好意,待会收拾好东西再去看看有没有小店卖吃泡面吧。
“不用不用,张叔。”
“我只是来拿钥匙的,我已经在车上吃过了。”
我揉了揉鼻子,勉强地说道。
张宁笑了笑。
“你啊,跟你爸一样,说谎方式都一样,就喜欢揉鼻子。”
“小萌,过来,你看看哥哥有没有说谎?”
一听到“小萌”两个字,小女孩慌了神一样,瞬间跑到了张叔面前,扑向其怀抱之中。
“爸爸不喜欢说谎的小孩,小萌也不喜欢,但小萌喜欢这个哥哥,爸爸能不能不讨厌他?”
名为张萌的小女孩在父亲怀里撒着娇,水汪汪大眼睛似乎快要哭了出来一样。
我挠了挠头,不好意思地将视野移到别处。
临门一脚,初有联络里,我可不敢这么想。
张宁哭笑不得,用手指戳了戳小萌的脸,说道:“清川哥哥以后天天能跟你在一起玩,你爸爸我怎么会讨厌他呢。”
“那就好,爸爸最好了。”
张宁将小萌放下,对我说道:“这是小萌,我女儿,马上上一年级了。有时候可能会有些调皮,你不要在意。”
小萌听到后气鼓鼓地用小拳头敲打着张宁,嘟囔道:“小萌哪里调皮了,小萌刚刚还给哥哥求情呢,哥哥应该感谢小萌才对。”
张宁哈哈大笑,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小萌的头,眼里满是对小萌的疼爱。
“小萌,这是江清川哥哥,是你爸爸朋友的儿子,你不能调皮哦,你清川哥哥会生气的。”
“我才不调皮!”
“不调皮!”
小萌推开张宁的手,向厨房跑去。
“妈妈,爸爸说我坏话,小萌要被哥哥讨厌了。”
此时,最后一道菜被从厨房端了出来,一位妇女牵着小萌笑盈盈地走了过来。
她把头发盘在头上,端庄的脸上挂着笑容,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岁月敲打的痕迹。
“坐下来吃吃饭吧。”
女子笑着说道。
“别客气,我是你芹姨,全把这当自己家就好,民自也照顾了我们许多。”
眼前这位自称芹姨的妇女推搡着我,把我拉到饭桌上,我最终还是迫不得已地在这里留晚饭了。
早知道应该早点拿着钥匙离开才对。
不过眼前的饭菜香气诱人,我也很快抵挡不住美食的攻击,将心中的懊悔全都扫之一空。
饭后,我不仅饱餐一堆,还拿到了302的钥匙。
“麻烦两位了。”我挠了挠头。
“吃个饭而已,不要说什么客气话。”
张宁坐在沙发上,逗着小萌玩耍。
我正准备收拾行李,拿着钥匙上楼时,芹姨忽然慌慌忙忙地跑了过来。
“小川,能不能把这份递给301啊,就是住你对面的那户,今天送你来的那个女生。”
芹姨手上拿着一份打包好的饭盒,恳请地说道。
我愣了愣,芹姨显然是知道我迷惑什么。
“你就把这份放到门口,敲敲门就行。”
白羽竟然就住在我对面,我一时间无法接受。
我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,不过都在别人家吃过饭,怎么会这点忙帮不上。这其中的原因我虽然不想知道,但这点事情我还是可以做的。
我顿了顿,沉气地说:
“好的,芹姨你放心。”
我接住盒饭,拎着行李箱,摸黑往楼上走去。老式小区没有楼灯,我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去,以免盒饭洒了出去。
漆黑的楼道中,我凭借着星光,小心试探每一步。周围安静的出奇,夏夜的静谧让人情不自禁陶醉于美好的末夏之中。
忽然,微弱的抽泣声打破了这美好。不知是我幻听,还是风声,抽泣声很快又消散而去。
“就是这了吧。”
我喘了口气,行李箱实在太重,又吃的那么饱,果然还是身体太虚弱了。
楼层之间开着巨大的开口,夜风扑面吹来,心中平静了许多。
江北与魔都的夜景果然不同。
魔都的夜景是满地金闪璀璨之亮,整夜整年不歇。
而江北的夜景是满天繁星,银河带镶嵌着数不胜数的珠宝,是永恒的存在。
一个是人为的魅力,另一个是自然的魅力,各有千秋。
我走进自己的租房,不得不说是真的家具是真的齐全,估计是张叔提前给我布置好的一般,我只需要将随身衣服和生活用品摆好就行,心头一暖。
简单的一厅一卫一厨结构,麻雀虽小,五脏俱全。
我快速地将行李收拾了一遍,拿起饭盒来到对门。
即使心中百味陈杂,但还是亲手送给她比较好,她应该是芹姨比较重要的人吧。
我轻轻敲了敲门,“有人吗?”
许久,没有丝毫动静,我准备再敲门时,门突然在我眼前无限放大。
“啪嗒。”
我差点昏了过去,抬起头,忍着疼痛看向门口,不愧是她的作风。
却发现白羽站在门前,她伫立在门口,星光的柔和在她身上体现出惨白之色,那双如猫眸的眼睛如注视猎物般冷酷,仿佛下一秒就能将我看穿。
“有什么事吗?”
我彻底瘫在地上,疼痛之中,蝉噪响起。
末夏,才刚刚开始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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